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安然也一脸严肃,抱拳从地上起来。黑色的衣袍上是用不凡的金线绣出的祥云,稚嫩的面颊也已经长开。
“伯父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依依!”
柳楚然深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内阁,此时柳夫人还有几个丫鬟正在给柳依依梳洗换衣。从柳楚然的角度,一偏头就能看见床前坐着的夫人将女儿的手掌贴在脸上,泪如雨下。
饶是七尺男儿,柳楚然的眼底也湿润了。
“我知道你并非普通儿郎,只不过我千防万防没有想到景愿居然……算了!若你能将依依藏一辈子,我这个当父亲的就算是九泉之下也瞑目了!”只过了一夜,可柳楚然却显露出老态,鬓角的白发也多了许多。
“趁着依依还在昏睡,马车我已经备好了!带她去凤凰城吧!那里与邻国接壤,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安然,我就把依依托付给你了!”
安然也有些动容,他知道今日离别可能就再也无法相见了。
带着还在昏睡的柳依依上了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借着夜色的掩护,连夜出城。
乔装打扮后的柳氏夫妇携手站在门口目送着马车的离开,紧接着登上了另一辆马车朝着相反的方向行驶而去。
“老爷,咱们的依依会安全的对吧?”
“放心吧,安然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他会护着依依的。”
柳夫人看了一眼帘子外的天空,漆黑不见五指,叹了口气:“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但愿咱们的依依能躲开那样的命运。
改命只是坠入绝望之后人们无奈的呐喊罢了,无论你如何努力想要改变轨迹,命运还是会按照之前设计好的缓慢而行。
不急不缓,无法躲避。
带着任务的安然不敢在路上多停留,一路上快马加鞭直到进入了官道才敢稍作歇息。
将马车停在一片葱郁的树林里去寻找一些干净的果实,此刻柳依依也已经醒来,贴身丫鬟将柳楚然留给她的书信给了她。
好在柳依依也明白如今自己都处境,没有继续哭闹。
“醒了?渴不渴?我刚摘了野果,你尝尝。”
安然收获颇丰一回来就看见身穿青衣的柳依依面朝花树站着,眉目清秀。
含着三分忧郁,七分英气。
“信上说爹爹要回一趟祖宅然后再赶去凤凰城和我们汇合,我们此刻在哪儿?”
这样冷静的柳依依反而让安然有些吃惊,毕竟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
换做他人,要是等了三年的未婚夫在大婚当日逃婚,音信全无早就崩溃了吧!
“此刻我们已经在官道上了,快马加鞭的赶,我们十日后就能到凤凰城。”清脆的果子上还凝结着早晨的露珠,一口要下去格外脆甜。
柳依依此刻没有食欲但还是勉强吃了几颗果子,安然又让她喝了点清水。喂饱了马,一行人又出发了。
坐在颠簸的马车内柳依依无心窗外略过的美景,一动不动的坐着仿佛一座雕塑。
贴身伺候的丫鬟递了一盘桃花酥过来,满脸担心:“小姐,您快跟盼儿说说话吧!自打醒来您就这样一个人呆呆坐着,奴婢怕您憋出什么好歹来……”
柳依依这才呆滞的收回发呆的目光,原本灵动的双眼此刻仿佛一潭死水。
“无碍,你吃吧。”
盼儿都快要急哭了,可偏偏又无可奈何:“盼儿知道小姐这是在难过呢!姑爷在大婚当日撇下小姐您一人,盘儿知道小姐心里委屈……可是如今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小姐您也要想开点。”
冰冻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一滴清泪迅速划过柳依依略显苍白的面孔隐匿在青色的衣衫里,留下一抹暗色的水渍。
“我盼了那一天三年,自从父亲答应我和他的婚事我便抱着满心欢喜开始缝制我的嫁衣。每一朵彼岸花都是我亲自绣制的,上面的一针一线都知道我是多么盼望能够嫁给他……可是这一切终究成了镜花水月……”说到那件华丽的嫁衣柳依依突然回过神 大力抓住盼儿的手腕:“盼儿,我那件嫁衣呢?嗯?”
盼儿被抓的生疼偏又不敢挣扎,害怕伤了她。
疼痛将柜子里的箱子拿了出来:“小姐,在这儿呢!奴给你收着的,好好的……”
柳依依松开盼儿将黄花梨木做成都箱子抱在怀里,闭上眼睛感受箱子上的温度。
这个箱子是苏景愿送给她的定情信物,箱子是他自己亲手雕刻然后打磨了送给她的。
在马车外面充当马夫的安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听清她们主仆二人的谈话,心里也漾开苦涩。
远在千里之外的锦州是苏景愿盘踞的地盘,这里看上去是商人们交易的繁华之城。
实际上在繁华的背后,苏景愿暗地里操练军队,暗自招兵买马充实自己的羽翼。
“殿下,如今计划已经开始了,是否按照之前的计划实施下一步?”
下一步?苏景愿皱眉回想了一下。
之前和朱雀商议的计划之中下一步就该……将依依送入黄公望,柳依依是整个棋局之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起着至关重要的决定。
直接关乎这他的成败。
不过,她那样天真善良的性子该如何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活下去?
纠结痛苦的神情从他的脸上显露出来,然而最后理智战胜了情感。
“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再睁眼,他依旧是那个冷酷无情的苏景愿,不被儿女私情困扰。
马车一路往北行驶,安然不敢在路上停留,顺着小路跨马加鞭。
历经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到了边塞凤凰城。
一路上柳依依一行人都有乔装打扮,路过德州时朝廷已经广发通缉令,如今更是要紧的时刻。
“没想到在这边塞之城也有如此繁华之景。”这一月来经历了太多事情,柳依依清减不少,素色的衣裙空荡荡的挂在身上,似乎即将羽化登仙。
答应了柳父照顾好柳依依,一路上来安然都将心提早了嗓子眼儿里,到了这落脚点才放松了片刻。
墨色的长袍利落的勾勒出男子纤长的身子,他很高,如今两人站在一起更是对比分明。
“这凤凰城是因为这里城外城内都种满了凤凰木得名,如今快要到凤凰木开花的季节,等到那时你才会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凤凰城。”安然的嘴边冒出青釉的一片,向来是这半月来未曾休息好也未曾剃过胡子。
柳依依面露疲色未曾多言,安然快速安置好了马车,找了个不错的酒店,一行人算是暂时安置下来了。
舟车劳顿了半个月柳依依身心疲惫,不过半月之余却像是她之前所渡过的十几年一样漫长。
若一切都还没有改变,她依旧是依偎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孩子那该多好。
“小姐,奴放了热水,先去沐浴在休息吧。”
闻言,柳依依起身转过屏风之后。
近些日子来,她都疲于开口。
尽管她有那么多的疑问。譬如为什么突然之间安然会武功,能一路将她平安带到凤凰城。
“嘶……“久违的温暖瞬间将她包围,瞬间填满了她心底的所有空虚。
闭着眼睛享受着氤氲热气的水温,暂时将自己带到了一个没有忧愁痛苦的国界。
就这样吧……就当是个梦,梦醒,你依旧只是青柳湖畔柳依依。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内被各色花草所填满,四处萦绕的烟雾仿佛错入了太虚幻境。
一个衣着白衣的男子歇卧在巨大的冰床之上,白色的寒气丝丝缕缕的侵入他的皮肤。
苍白如纸的面容上却带着散懒的微笑,左手执笔右手持着画卷,漫不经心的画着这满室春光。
“殿下,皇上今日回宫若在大殿之上没有见到殿下,怕是会龙颜大怒……“来报者是一位两鬓花白的内宦,战战兢兢的样子带着一些滑稽。
卧榻上的男子确实笑而不言,依旧专注于眼前的画。
知道内宦弱弱的叫了他第二声:“殿下……”
虽然作画的心情被打扰了,但徐承毓面上却还是一副芊芊公子的样子,甚至带着如遇春风的笑意。
整个皇族最真诚和善的就是太子了,他不会家校,每一个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真笑。
“我若不去我那几个兄弟自然人人高兴,他们高兴了就不回做出什么幺蛾子的事情来让父皇分心,如此我岂不是既成全了别人也孝顺了父皇?“
“这……“这哪儿是成不成全孝不孝顺的问题啊?
“我看你今日是必须给我去的!“躲在门口听了好半天墙角的皇后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怒气,雍容华贵的出场让整个无名殿乌鸦鸦的跪了一片。
瞧着心爱的母后来了,徐承毓这才从踏上起来,胸前露出一大片白皙如羊脂玉的皮肤在鲜花阳光和雾气的缠绕下,没得像是诞生在花丛中的童子。
“母后终于肯来见我了。“笑着迎上前去握住母亲的手,脸上确实嬉皮笑脸,一点也不像一个男人更不像一个未来的天下之主。
余气未消的皇后精致的面容上依旧是寒冰敷面。
到底身居高位久了,皇后站在后宫的最高处难免带着盛气凌人的姿态,平时见到皇上还知道收敛一下,如今在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面前她却觉得有些无力